第七百八十壹節 憨奴和木球
唐磚 by 孑與2
2018-6-15 15:41
雲燁討厭看見戰場,初到大唐的時候看到千軍萬馬廝殺,自己的血液都會沸騰起來,明知道自己的身手很差,被環境渲染的都想拎著刀子殺上去,如果不是親兵死死地拽住戰馬,這時候早就成了壹堆枯骨了。
現在,他見到戰場就想吐,胳膊腿滿天飛的場景實在是沒什麽好看的,壹個個瞪著血紅的眼睛像野獸壹樣的撕咬,這樣的場景已經不能勾引起他任何觀看的欲望。
胳膊飛了,世間就多了壹個獨臂人,腿沒了,時間就多了壹個瘸子,腦袋沒了,黃土地上就會平添壹座墳頭,但是肅穆的氣氛得要,所以他就跪坐在蒲團上,和無舌飲茶,老錢跪坐在下首,小心地伺候著雲燁和無舌喝茶,不知不覺的,天就變黑了,嶽州大澤秋日的黑夜來的很早,雲燁沒有吩咐點蠟燭,只是讓人把紗幕放了下來,稍微抵擋壹下蚊蟲的侵襲,親兵不斷地把前面的戰事稟報過來,所以雲燁對於前面的激戰非常的清楚。
寒轍親自帶著大軍潮水壹樣的來到嶽州城,他甚至沒有休息片刻就發動了攻城的戰爭,當水賊們扛著雲梯開始攻城的那壹刻起,戰爭就進入了白熱化,投石機把大量的燃燒物投進城墻,圓圓的草球帶著烈火,肆意的在城池裏肆虐,沖天的火焰印紅了半邊天。
和撤離的百姓們在壹起的關庭瓏,瞅著殺聲震天的戰場,痛苦地閉上了眼睛,耳畔傳來百姓們壓低了聲音的哀泣,這些哀泣就像刀子在割他的心,明知道這是計劃的壹部分,他依然沒有辦法原諒自己。
韓城披散著頭發,把自己的頭用力地往樹幹上撞,沒幾下鮮血就糊了壹臉,壹道殷紅的血從額頭滑落,最後從下巴上滴答滴答的往下落,錢升,壹杯接壹杯的喝白水,這個時候不能喝酒,他清楚,當他喝幹了腰裏的水葫蘆,又把韓城的水葫蘆解下來,準備接著喝。
壹只手伸了過來,穿著麻衣的梁公按住了錢升的手:“老錢,這樣喝水太傷身體,這個時候,還是安撫好百姓為好,如今漫山遍野的都是流民,要是出了亂子,就麻煩了,老夫還有些糧食,可以供鄉親們壹路上食用,不如我們請官軍送我們去巴陵,嶽州已經完了。”
“用不著去巴陵,大帥很快就會剿滅水賊,我們只需要在野外躲避三兩天,就要回到嶽州去,準備蓋房子,現在都是晴朗的好天氣,正好蓋新房。”韓城抹了壹把臉上的血漬,斬釘截鐵的對梁公說。
梁公正要斥罵,卻發現壹騎快馬來到幾人面前,大聲稟報說:“賊人已經入城,賴將軍已經率部退出城垣,封死了北門,楊校尉也已經率部退出南門,封死了南門,巴陵的長孫將軍也已經趕到,徹底的封死了西門,現在這些賊人插翅也難逃了。”
壹直閉著眼睛的關庭瓏這才長籲了壹口氣,睜開眼睛直起身子大聲地說:“如今賊人已是甕中之鱉,此壹戰後,我洞庭大澤再無水賊之憂,妳們看著吧,嶽州城的新篇章就要開始書寫了,諸公,為了這些嶽州百姓,請讓我們拋棄前嫌,壹同在這片土地上把新城建立起來,這座新城將是我們的萬古榮耀。”
錢升拋開水葫蘆,從懷裏掏出壹個扁瓶子,這裏面裝的是雲家釀造的烈酒,是他從劉進寶手裏奪回來的,猛猛的喝了壹大口,也不說話,就帶著早已選好的青壯頭都不會的向嶽州城墻走去,這個時候,想必城墻底下壹定有很多的屍體需要掩埋。
寒轍帶著笑意進了嶽州城,看到四處冒煙的城市,他只想縱聲狂笑,這壹次終於贏了雲燁壹次,贏得痛快,贏得酣暢淋漓。
“公子,我們進了城,想要出去就難了,剛才我看官軍連三成的戰力都沒有表現出來,這壹定是壹個大圈套,請公子三思。”
劉方被自己的護衛裹挾,嶽州城發生的任何事情都沒有逃脫他的眼睛,看到水賊們輕易地進入了嶽州城,不由得再次向寒轍提醒,希望他能夠即刻帶領水賊們逃出嶽州城,趁著官軍立足未穩的時候,強行打開壹條生路,逃回大澤,這樣或許還有壹線生機。
“韓大先生,妳說的對極了,官軍之所以輕易地舍棄了嶽州空城,就是要行甕中捉鱉之計,拿壹個空城換得洞庭水賊的徹底覆滅,這筆買賣是劃算的,就算是傳到王庭上去,雲燁也是有功無過,他作為大將軍確實合格,寧願自己失敗,也要為國家考慮,怪不得他能得到皇帝的如此寵愛,成功者無僥幸啊。”
輕笑了壹聲後又說:“我的目的就單純幹脆的多,唯壹的目的就是打敗他,心無旁騖,沒有他的那些俗務牽絆,只要毀掉嶽州城讓他的新城大業徹底完蛋,我就贏了,妳們這些水賊的死活與我何幹?”
寒轍看著用鐵鏈拆房子的憨奴笑的非常開心,每壹次鐵鏈子纏繞在柱子上,被憨奴生生的把柱子扯開,那些簡陋的小樓轟然倒塌,寒轍就覺得全身的毛孔都張開了,通體舒泰。
水賊們不明白自己的首領為什麽要毀掉嶽州城,這樣做沒道理,這個時候難道不該是斂財,劫色的時間麽?這個念頭只是壹閃而過,隱藏在骨子裏的暴虐情緒,讓他們非常的享受摧毀的快感。
找不到人,就拿他們的房子來泄恨也不錯,富人家裏來不及拿走的瓷器,家具,就成了他們的首選目標,搬空了屋子,而後就是壹把大火,接著嘻嘻哈哈的直奔下壹家……
憨奴從灰塵中走出來,肩上扛著壹口大鐘,巨大的手怎麽拍都拍不出剛在鐵鏈子抽在上面的巨響。韓城頭壹次聽都這口鐘發出這樣巨響,心疼的臉都抽了,剛才的那壹聲金鐵交鳴,他明明白白的聽到了那口鐘的哀鳴,敲鐘啊,妳用木頭啊,誰會用巨錘去敲鐘?等老子抓到妳,也用巨錘瞧妳的脛骨,看看妳知不知道疼。
鐘很快就被兩個巨漢玩成了碎片,沒東西玩了,就從嘴上拿下木球,繼續晃動著腦袋看那些會旋轉的8字。
等到水賊們搜遍了全城,他們發現,這座城裏壹粒糧食都沒有,稟報給了寒轍,寒轍大笑了起來,吩咐水賊們繼續破壞,自己帶著劉方來到前街的壹座宅子跟前,這座宅子很幸運,被破壞的並不徹底,唯壹的原因就是因為它是青石壘成的,房梁上還有星星點點的火光,青石板也被熏得焦黑,壹個小小的花園草木折斷,松軟的地上全是腳印,模樣淒慘。
“這裏的地下有壹間屋子,很可惜,住不下我們許多人,所以需要清減幾位,韓大先生,妳的才能不錯,可惜執迷不悟,心裏的牽絆太多,註定成不了大事,所以,妳就死在這座城裏吧,有三萬人殉葬,相信妳不會太寂寞。”
寒轍從不說廢話,這句話剛出口,兩個憨奴就跨前壹步,就要把手裏的鐵鏈子抽出去,劉方嘆了口氣,袖子裏頓時滑落了七八個木球,顏色更加的絢爛,掉在青石板地上蹦蹦跳跳的四處亂跑,五顏六色的招人喜愛,憨奴立刻就忘記了要殺人的事,松開鐵鏈子,嗬嗬嗬嗬的叫著笨拙的到處擒拿木球,沒有木球的那個憨奴,更是急促,撲倒在地上,用自己龐大的身軀壹下子就壓住了兩個,伸出去的大手又抓住了壹個,看樣子高興地幾乎要癲狂了。
壹直看守著劉方的那個護衛,插在腰裏的橫刀突然間就出了鞘,身子從兩個憨奴中間穿過,而後,措手不及的寒轍就看到憨奴的脖子上出現了壹道紅印,緊接著大蓬的鮮血就沖天而起,方圓三丈之地頓時就下起了血雨。
憨奴奇怪的摸著自己的脖子,沾了壹手的血,這就沒什麽好奇怪的了,身上經常有這東西,繼續拿著自己的木球玩,血糊糊的手壹會兒抓起藍色的看看,不忍心放手,就叼在嘴上,又拿起壹個綠球放在眼前晃晃,這壹回他終於找到了正確的玩木球的方法,原來不需要晃腦袋,只需要晃動手臂就好了,發現了這個秘密讓他非常的高興,拿著木球向另外壹個憨奴顯擺,晃著手非常的得意。
血雨終於停止了,寒轍肝膽俱裂,看著憨奴靠著坐在壹起玩木球,臉上沒有半點的血色,脖子上的創口,偶爾才能擠出壹縷血絲,他們晃動木球的手越來越緩慢,漸漸的垂了下來,焦急的憨奴,努力的把手伸向正在和單鷹作戰的寒轍,焦急地看著他,目光中全是不解之色,弄不清楚自己為什麽會控制不了自己的手,原來能夠舉起千斤巨石的雙臂,如今連手都擡不起來……
寒轍赤紅的眼睛流出血淚,想盡壹切辦法要靠近憨奴,但是單鷹的長刀壹刀緊似壹刀,刀刀不離自己的要害,讓他沒有片刻的閑暇……
他忽然聽到了木球滾動的聲音,在金鐵交鳴的聲音中,寒轍居然聽到了木球滾動的嘎啦聲,心不由得往下壹沈,瘋魔壹樣的拼著挨了兩刀,在鮮血飛濺中向單鷹發起了狂攻,逼退單鷹之後,後退到憨奴身邊的時候,只看到了兩雙毫無光彩的大眼,裏面全是疑惑,好像在問自己:“為什麽我玩不了了木球?”